读书笔记: 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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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马克思、现代主义和现代化

<原文开始>人类欲望和需求的扩大远远超出了地方工业的能力，导致地方工业的崩溃。..大量背井离乡的穷人涌入了城市，使得城市几乎在一夜之间魔术般地——也是灾变般地——冒了出来。为了让这些巨变能够相对平稳地进行下去，必须要在法律、财政和行政方面出现某种中央集权，而这种中央集权的确伴随着资本主义出现在世界各地。民族国家兴起了，并且积聚了巨大的力量，尽管这种力量不断地遭到国际化资本的破坏。与此同时，产业工人逐渐地觉醒，有了某种阶级意识，起来反抗自己生活中的悲惨境地和长期压迫。</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他（马克思）深情地、热烈地、常常是抒情地赞扬了资产阶级的工作、观念和成就。的确，他在这几页中努力称赞了资产阶级，其称赞的有力程度和深刻程度都是资产阶级的成员在称赞自己时从来不懂得的。</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正如马克思所看到的，对资产阶级积极行动的嘲弄在于，资产阶级被迫关闭了自己走向其最富有成果的可能性的道路，这些可能性只能由哪些打垮其力量的人来实现了。就资产阶级所展现出来的一切了不起的活动模式而言，对其成员来说真正有价值的唯一活动就是挣钱、积累资本和堆积剩余价值；他们的一切事业都只不过是达成这个目的的手段，其本身只有短暂的媒介性质的意义。对马克思来说如此重要的那种积极主动的力量和过程，在其生产者的心目中仅仅是些偶然的副产品。... 他们认为好的生活就是行动的生活，为这种生活创造出了生动鲜明的形象，他们证明了，通过有组织的一致行动，有可能真正改变世界。</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资产阶级的第二个伟大成就，是解放了人类发展的能力和冲动，这种发展是指永恒的变化以及每一种个人和社会生活方式的不断变动和更新。... 每个资产者，从最小到最强大的资产者，都在压力下不得不进行革新，目的仅仅是为了他的企业和他本人能够生存下去；任何人如果不根据自己的意志主动地变化，就会成为市场统治者无情地强加于人的那些变化的被动牺牲品。这意味着，作为一个整体，资产阶级“除非使生产工具不断地变革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我们的生活受到了一个不仅是变化而且是危机和无序都对其有好处的统治阶级的控制。“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确定和骚动不安”，但非颠覆这个社会，实际上起到了巩固它的作用。大灾难转化成了有利可图的重新发展和更新的机会；分裂起到了一种发动的作用，从而成为整合的力量。真正困扰着统治阶级、并且真正危及到它按自己的形象创造出来的世界的一个幽灵，是传统的精英们始终渴望的一件事：长期不变的稳定。</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现代的男女们必须要学会渴望变化：不仅要在自己的个人和社会生活中不拒绝变化，而且要积极地要求变化，主动地找出变化并将变化进行到底。</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人道主义的自我发展是从正在出现的资产阶级经济发展中成长出来的。因此，尽管马克思激烈地抨击资产阶级经济，他仍然热情地接受这种经济所产生出来的人格结构。资本主义的麻烦在于，它到处摧毁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的各种可能性。它培育了，其实是强制了，每个人的自我发展；但人们却只能有局限地扭曲地发展自己。那些能够在市场上运用的品格、冲动和才能，（常常是过早地）被匆忙地纳入发展的轨道，并且被疯狂地压榨干净；而我们身上其余的没有市场价值的一切，则受到了无情的压抑，或由于缺乏运用而衰亡，或根本没有出生的机会。</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作为异化劳动的替代，人类真正选择的工作将能够使个人“自由地发展自己的肉体的和精神的能力”。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共产主义的目标是“个人自身的全部能力的发展”。</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资产阶级成员害怕予以承认的存在于自己身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他们害怕的并不是那种利用人、纯粹把别人当作工具或商品的冲动。.. 毕竟，他们彼此都将对方当作工具或商品，甚至把自己也当作工具和商品。.. 麻烦的真正根源是，资产阶级要求成为现代政治和文化中的“秩序党”。... 然而，正如马克思所见，事情的真相却是，资产阶级社会建设的每样东西都是为了被摧毁而建设起来的。</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他揭示了，现代资产阶级是一些技艺高超的虚无主义者，其程度远远超出了现代知识分子的想象能力。</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一面是永不满足的欲望和冲动、不断的革命、无限的发展、一切生活领域中不断的创造和更新；另一方面则是虚无主义、永不满足的破坏、生活的碎裂和吞没、黑暗的中心、恐怖。马克思表明了，资产阶级经济的内驱力和压力是怎样把这两类人的可能性注入到每一个现代人的生活之中的。</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假如一切新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那么团结一致、有爱喝互相帮助又如何能够保持下去呢？一个共产党政府可以试图通过一些基本的强行限制，不仅对经济活动和企业进行限制，而且对个人的、文化的和政治的言说尽行限制，来阻挡洪水。但如果这样的政策成功了，那不就违背了马克思主义关于每一个人和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目标了吗？</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马克思的希望是，一旦工人阶级中的本来面目的人“不得不... 直面他们生活的真实情况和他们的相互关系”，他们就会走到一起，来克服他们彼此之间的冷漠。他们的联合将产生一种能够促进的新的集体生活的集体力量。《共产党宣言》的首要目标之一就是要指明走出冷漠的道路，培养并且强调对集体温暖的共同渴望。</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当马克思说其他的价值都“变成了”交换价值时，他的意思是说，资产阶级社会并没有抹掉而是吞并了旧的价值结构。旧的尊严方式并没有死亡，相反，它们并入了市场，贴上了价格标签，获得了一种作为商品的新的生命。于是，任何能够想象出来的人类行为方式，只要在经济上成为可能，就称为道德上可允许的，成为“有价值的”。</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马克思对资产阶级虚无主义给生活带来的野蛮破坏感到震惊，但他相信，它有一种超越它自己的内在倾向。</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马克思如同他的同时代人克尔恺郭尔一样，在他们看来，构成宗教生活核心的东西是经验而不是信仰或教条或申雪。</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马克思在某种程度上知道，这种状况很可怕：现代的男女们因为没有了可以制止他们的恐惧，很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由于从害怕和发抖中解放了出来，他们就可以自由地踩倒一切挡道的人，只要自我利益促使他们这样做。但马克思也看到了没有了神圣生活的优点：它带来了一种精神上平等的状况。</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假如马克思对于资产阶级社会的看法是准确的，那么就有理由认为，它将产生出一个激进观念的市场。</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马克思所理解的批判是一个运动的辩证过程的组成部分。它意在变动，意在推动双方走向一种新的综合。因此，揭露假冒的超越主张就是要求并且努力追求真正的超越。放弃对超越进行探求就是把光环罩到了人们自己的停止和退缩上面，不仅背弃了马克思也背弃了我们自己。</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同时，我也试图以一种马克思主义的方式来理解现代主义，以表明，现代主义特有的力量、洞见和焦虑是如何来源于现代经济生活和压力的：来自它的永无休止永不满足的成长和进步的压力；来自它对人的欲望的扩张，使之越过地方的、民族的和道德的界限；来自它要求人们不仅剥削利用同胞而且剥削利用他们自己；来自它的所有各种价值在世界市场的大动乱中的反复无常和无穷变形；来自它无情地摧毁自己不能利用的每件事和每个人——不仅对前现代世界造成了严重的破坏，而且对它自身和它自己的现代世界造成了严重的破坏——以及来自它利用危机和混乱使之成为进一步发展的跳板、用它自己的自我破坏来滋养自己的能力。</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正是这种现代主义的精神，既是狂热的又是嘲弄的，既是腐蚀性的又是献身性的，既是荒诞不经的又是现实主义的，使得拉美文学成为今天世界上最激动人心的文学。</原文结束> ## 歌德的《浮士德》：发展的悲剧 <原文开始>虽然浮士德这个人物有许多不同的形象，本质上却始终是一个“长发男孩”——一个在理智上不墨守成规的人，一个边缘的可疑人物。而且，无论浮士德以什么形象出现，他都会失去对其心智活力的控制，使得这种活力随心所欲、生机勃勃地激昂爆发，于是悲剧或喜剧便随之而来。</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这时浮士德做出了第一次自我意识到的恶行，他召来靡非斯特和他的“力士”，命令他们将那对老人赶走。他并不想看到这件事，也不想知道具体做法。这是一种现代特有的罪恶：即间接的、非个人的、借助于复杂的组织和机构的作用的作恶。 ...浮士德始终以为，他能够清白地创造一个新世界，其实这不仅是在欺骗别人而且也是在自欺欺人；他还没有准备好为扫清了道路的人类苦难和死亡承担责任。起初他退出了所有肮脏的发展工作；现在事情干成了，他又洗脱了自己的责任，不赞成中介人的所作所为。看来，即便发展的过程将一块荒漠转变成了一个欣欣向荣的物质的和社会的空间，但它同时却在发展者自身内部再创了一块荒漠。这就是发展造成的悲剧。</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哥德的观点是，浮士德式的发展的最深刻的恐怖，来自它的最光荣的目标和它最为真实的成就。</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在所谓的欠发达国家中，有系统的快速发展计划一般都意味着对大众的有系统压制。这种压制一般采取两种不同的、但常常混合在一起的形式。第一种形式包括榨干大众的最后一滴劳动力——例如浮士德的“人们在流汗，惨痛的呻吟刺破了夜空”以便建立生产力，同时严厉地限制大众消费，以便创造出一种剩余来进行经济上的再投资。第二种形式蕴含着看来时无必要的毁灭行动——例如浮士德毁灭菲莱蒙和鲍西丝以及他们的钟声和树木的行为，不是为了创造任何物质的效用，而是为了作出象征性的表示，即新的社会必须烧毁它的一切桥梁，以断绝后路。</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斯大林的第一个陈列性发展工程白海运河牺牲了数十万工人的生命，是任何当代的资本主义工程都望尘莫及的。... 不过使得这些工程成为伪浮士德式的工程而不是浮士德式的工程，与其说是悲剧还不如说是残忍和荒谬场面的东西，是它们根本不起作用这一令人心碎的事实。</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苏联的情况使人感到特别沮丧的地方在于，它的伪浮士德式的暴行在第三世界国家中拥有巨大的影响。如此多的当代统治阶级，无论是右翼的殖民统治者还是左翼的人民委员，都在宏伟的工程和运动上面表现出了一种致命的缺陷，这些工程和运动体现了浮士德的好大喜功和残酷无情，却缺乏浮士德的科学技术能力，缺乏浮士德的组织才能和对人民的真实愿望与需要的政治敏感。.. 第三世界国家中的伪浮士德们仅在一代人之内就精通了如何去操纵进步的形象和象征——宣传伪发展的公共关系已经变成了一个主要的世界性产业，在第三世界各国的首都欣欣向荣，却根本不懂得如何去产生真实的进步，来弥补他们带来的真正灾难和毁灭。</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假如《浮士德》是一种批判，那么它也是一种挑战——对我们的世界来说更甚于歌德自己的世界——要我们想象并且创造出新的现代模式，使得人们不再为了发展而活，而要让发展服务于人。</原文结束> ## 导论 <原文开始>现代人类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巨大缺失和空虚的境地，然而同时发现自己处于极其丰富的各种可能性之中。</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马克思和尼采的声音中有一种共同的东西，其引人注目之处不仅仅在于它那令人喘息不过来的步伐、震撼人心的巨大力量和丰富的想象力，而且在于它经常快速猛烈地变换语调和语气，在于它时刻准备攻击自己，质疑和否定自己说过的一切，时刻准备将自身转变为一系列和声或不和谐的声音，并且超越自己的能力来扩展自身，使自身进入一个无穷的更加广阔的领域，表达和掌握一个每一件事物都包含其反面的世界、一个“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的世界。这种声音立刻就与自我发现和自我嘲弄产生了共鸣，与自我快乐和自我怀疑产生了共鸣。这种声音知道痛苦和恐惧，但是相信自己有能力克服。巨大的危险到处存在，并且可能在任何时刻袭来，可甚至是最深的创伤也无法阻止它的能量的流动和溢出。</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韦伯于1904年写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的核心思想中，整个“现代经济秩序的庞大宇宙”被视为“一个铁笼”。</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一方面我们拼死地效忠于各个种族、国家、阶级和性别集团，希望它们会给予我们一个牢固的“身份”，另一方面日常生活却日益国际化——我们的衣服和家庭用品、我们的书和音乐、我们的观念和梦想的国际化——而这种国际化会将我们的各种身份传播到地图上的各个地方；又如，一方面我们欲求生活所依赖的各种干净而坚固的价值，另一方面我们又追求现代生活和经验的无限可能性，而这种无限可能性是会消除一切价值的；还有，即便当我们发展出了一种较深的感觉能力和理解他人感情的能力来对待我们命中注定的敌人，并且最后认识到——虽然有时候是晚了点——他们毕竟和我们没有太大的不同，但仍然存在着各种社会力量和政治力量，把我们推入与其他人和其他民族的爆炸性冲突之中。</原文结束> ## 前言 <原文开始>现代生活就是过一种充满悖论和矛盾的生活。它有可能被那些巨大的层级组织所压倒，因为这些组织有力量控制而且常常能够摧毁所有各种社会团体、价值观念和人的生活；然而由于我们决心直面这些力量，决心进行斗争来改变它们的世界，并使之变成我们自己的世界，现代生活不会被挡住。现代生活是革命的也是保守的：它意识到各种新的经验与历险的可能，它受到许许多多现代历险都会导致的深厚虚无主义思想的恐吓，它渴望创造并且抓住某种真实的东西而不管一切东西都在融化。 </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最深刻的现代性必须通过嘲弄来表达自己。</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这样做不会解决现代生活中处处存在的矛盾；但这样做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它们，以便我们在面对、清理并且应付造就我们的各种力量时能够变得清醒与诚实。</原文结束> ## 前言 <原文开始>由于主观性和内在性一下子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丰富和发达，更加孤独和身不由己，沟通与对话在现代便呈现出一种新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在这种背景下，沟通与对话既称为一种亟需，也称为快乐的一个首要源泉。在一个各种意义都烟消云散的世界里，这些经验是我们能够依赖的极少几种意义的可靠源泉之一。现代生活之所以值得过下去的原因之一便是它提供给我们的在一起交谈并相互理解的大量机会——有时候那甚至是加在我们身上的压力。</原文结束> <原文开始>我试图展开一种观点，这种观点将揭示出，所有文化运动和政治运动都是同一个过程的组成部分：在这一过程中，现代的男男女女肯定自己现在——即便是悲惨的受压迫的现在——的尊严和自己控制自己未来的权利；努力在现代的世界里为自己争取一块地方，一块自己能称作家的地方。</原文结束>